自3月15日以來,隨著央視新聞頻道《“健美豬”真相》的播出,與瘦肉精有涉的濟源雙匯頓成眾矢之的,并累及整個雙匯品牌。隨著全國輿論界對這一事件鋪天蓋地的追蹤,空前的壓力和危機襲向這家全國最大的肉類企業,襲向這位在行業內有教父之譽的71歲老人。
但他精神似乎并無倦意。對記者提出的“雙匯會否成為三鹿第二”的疑慮,他反應迅速,神情坦然,并進一步剖析兩者本質區別。
十多天來,他接到員工最多的電話是“老板,頂住”!緊接著是“我們下一步咋辦”?萬隆則以“雙匯沒做壞事,也不要怕事”,來一遍遍安撫他的員工。
似乎為了佐證他的話,截至發稿日,在全國各地對雙匯產品狂轟濫炸似的抽檢中,54個地區已經公布檢測結果,均為合格。而就在一天前,據央視報道:經過國務院聯合工作組和河南省有關方面近兩周的調查,河南“瘦肉精”排查處理工作取得階段性進展,非法加工生產“瘦肉精”的兩名重要犯罪嫌疑人被抓獲,多名公職人員被調查取證。
但危機遠未消除,外界對雙匯的質疑亦未停止。
3月17日和3月25日,本報記者兩赴漯河,試圖還原處于風暴中心的雙匯半個月來的生存和救贖真相。
緊急發布首份致歉聲明
雙匯不惜成本,以100%的比例,在線逐頭檢驗“瘦肉精”,以最大的誠意為消費者負責。
“瘦肉精”事件經央視披露后,大量消費者對雙匯的指責、質疑在互聯網上爆發,公司的800服務熱線也幾乎被打爆。
雙匯的首次緊急會議,即于央視報道結束后立即召開。據知情人士回憶,3月15日上午9時50分,雙匯集團召開高管會議,迅速做出四個初步決定:
立即召開生產系統全國視頻會議,讓各工廠排查“瘦肉精”的控制措施、抽樣標準、檢測標準,生產及檢測記錄和報表,確保食品安全;
派員趕赴濟源雙匯,進駐工廠進行整頓和處理;向政府主動匯報;做好與社會公眾、媒體和政府監管機構的溝通。
就在短短一天之內,雙匯管理層參與的四個專項會議接連召開。
3月16日凌晨2時30分,雙匯集團董事長萬隆從北京緊急趕回,立即主持召開雙匯在漯高管全體參與的專題會議。
萬隆做出了兩個最重要的決定:雙匯第一時間向消費者致歉、“瘦肉精”由抽檢改為逐頭檢驗。
與會的高管們卻疑慮重重。
在更詳實的調查結論出來之前,道歉是不是意味著變相認錯?濟源雙匯實施的是職能部門派駐的獸醫官駐廠檢驗制度,主動將錯誤攬到自己頭上是不是太冤?被涉及的濟源雙匯只是雙匯集團下屬子公司的一個屠宰廠,由集團公司出面認錯會不會累及整個雙匯品牌?
與會高管另一個更大的擔憂是,根據國家農業部有關規定,對“瘦肉精”是以2%到10%的比例抽檢,濟源雙匯已經履行了這個程序,將有多環節監管鏈條的失控歸于最末端的企業,這是否有失公允?如果要實行“瘦肉精”的逐頭檢驗,帶來企業成本的大幅增加,怎么向投資者交代?
但萬隆說,“有錯,我們就要認。我們基層人員的疏忽給消費者帶來了困擾,我們就要道歉。”
一錘定音。當晚的會議決定:在企業聲明中向社會致歉的同時,不惜成本,以100%的比例,在線逐頭檢驗“瘦肉精”,以最大的誠意為消費者負責。
“要客觀對待事件,我們的內控體系、我們對自己產品質量心里有數,不要恐慌,實事求是應對。”萬隆告誡與會高管。
銷售遇冷,政府追查“瘦肉精”
雙匯市場銷售迅速下滑,有的地方商品被下架,有的地方遭遇退貨。
雙匯的致歉和聲明,部分緩和了公眾的情緒,理性的反思和聲音開始在公開媒體上出現。
但這未能阻擋雙匯市場銷售的迅速下滑。3月16日下午開始,在雙匯集團的監控中,一條條不利的信息傳來——
武漢地區主流大賣場中百倉儲、武商量販、中商平價以及家樂福、沃爾瑪已不見雙匯冷鮮肉品銷售;
北京的京客隆及超市發連鎖超市也已下架雙匯所有產品,超市發在北京有74家直營店,此前雙匯每月的銷售額約在170萬元;
上海已有大潤發、歐尚及麥德龍等超市下架雙匯產品;
…………
而與直接下架相比,仍在售雙匯產品的地區,銷量也已出現明顯下降,乃至遭遇退貨。
“瘦肉精事件”更引起了政府部門的高度重視。
國家農業部第一時間責成河南、江蘇農牧部門嚴肅查辦,并立即派出督察組趕赴河南督導查處工作。農業部發出通知,要求進一步加強生豬“瘦肉精”監管工作,追根溯源,徹查制售“瘦肉精”黑窩點和銷售渠道,堅決打掉“瘦肉精”源頭。
幾乎在同一時間,全國各地迅速掀起了對雙匯產品地毯式的轟炸抽檢。
商務部也在同一天責成河南、江蘇的商務主管部門調查屠宰企業收購、屠宰含“瘦肉精”生豬問題,嚴肅查處相關責任人。3月17日,商務部派出督導組赴河南督導查處工作。
事件發生后,河南省委、省政府高度重視,主要領導立即作出重要批示,出臺了5條緊急處置措施,省政府下發了《關于嚴禁非法制售和使用“瘦肉精”等違禁藥物的緊急通告》,派出由省衛生廳、省畜牧局、省質監局、省商務廳、省工商局、省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省公安廳、省監察廳等部門組成的4個專項檢查組,赴孟州、沁陽、溫縣、濟源、獲嘉5縣(市)督導檢查。
再次聲明背后的詳情
“濟源雙匯的肉制品已經經過權威部門檢查,是合格產品,但我們要收回,就是要消除消費者的疑慮”
“瘦肉精”事件對雙匯帶來的危機,牽動著同行和上下游鏈條的神經。
雙匯相當一部分大客戶、大型經銷商、機構投資者亦紛紛致電關切雙匯。本報記者赴漯河采訪期間,偶遇省會一家銀行行長。他對“瘦肉精事件”表示關切的同時,也表達了對雙匯的信任和支持。
與此同時,一部分地區政府部門對雙匯產品的抽查檢驗報告已經在媒體上公開發布,結果全部合格。3月17日,河南省質量監督局對濟源雙匯47個肉制品品種進行了檢測,全部合格,無一例含有“瘦肉精”。
3月17日15時30分,雙匯再次召開高層會議,決定再次發表聲明,向公眾通報事件處理進展情況。
會議上的爭論仍然十分激烈。
濟源的肉制品全部合格,那么,還要不要下架?要不要接受退貨?要不要收回?
根據相關法律規定,任何單位和個人,無權拒絕質量合格的產品在市場上流通,雙匯需不需要用自己的合格產品,為市場的疑慮買單?
鑒于各地市場上都在對雙匯的產品檢驗檢測,雙匯應該配合還是回避?結果要不要向社會發布?萬一有不合格的檢測結果,即使是只有一例,會對雙匯品牌帶來怎樣的打擊?
會議持續了5個多小時,一直爭論到當晚9時。
“雙匯要做強做久,就一定要經得起市場的考驗。”萬隆最后決定,“雙匯下屬各工廠,要全面配合當地職能部門檢查,一有結果,立刻如實向社會公布。”
當即,有高管質疑:“老板,在這樣的產業環境中,你敢保證產品都合格?即使只有一例不合格,你怎么交代?”
“我如實交代!合格就是合格,不合格就是不合格,萬一有不合格的產品,我道歉、召回、整頓,我相信消費者能夠理解。”
隨即,雙匯集團的第二份聲明掛在了雙匯的官網上,要求濟源雙匯收回在市場上流通的所有產品,對市場、客戶提出的下架、退貨要求,一律滿足。免去濟源雙匯有關負責人職務。雙匯集團要求下屬所有工廠,進一步加強對采購、生產、銷售各個環節的質量控制,嚴格把關,確保產品質量和食品安全;要求各單位積極配合政府職能部門,開展對此次事件所涉及的各環節的全面檢查。
“為什么要用‘收回’產品而不是‘召回’呢?”雙匯集團副總經理杜俊甫回答記者的疑問時說,“召回是針對問題產品,濟源雙匯的肉制品已經經過權威部門的檢查,是合格產品,我們收回,就是要消除消費者的疑慮,畢竟,對企業來說,你的市場,你的消費者是第一位的。”
同時,雙匯聲明,對生豬屠宰實施“瘦肉精”在線逐頭檢驗,對肉制品批批檢測“瘦肉精”,確保出廠產品批批合格。
重創雙匯,行業籠罩陰影
“瘦肉精”事件使消費者短期內對行業失去信心,河南、江蘇、湖南、江西等省份的生豬價格明顯下降
3月17日,河南省食品安全領導小組辦公室通報說,河南省已對涉嫌使用“瘦肉精”的9個飼養場(戶)1512頭存欄生豬全部封存,52頭被檢測出含有“瘦肉精”的生豬,已無害化銷毀32頭,并依法對相關責任人做出處理。
政府部門對“瘦肉精”的圍剿力度越來越大。3月19日,國務院食品安全委員會辦公室會同公安、監察、農業、商務、衛生、工商、質檢等八部委組成聯合工作組赴河南督導查處“瘦肉精”問題。全國各地也紛紛掀起了對當地“瘦肉精”的專項整治。
截至3月19日早上,全國已有13個省市,對雙匯600多種產品進行了2676批次的抽查,結果全部合格。
各大新聞媒體上的抽檢信息也不停傳來——
河南省質監系統抽檢165批次樣品未檢出“瘦肉精”;
深圳抽檢,雙匯沒事;
上海未現雙匯問題肉制品;
西安生豬市場未發現“瘦肉精”;
石家莊市場未發現含“瘦肉精”豬肉;
廣州未發現“瘦肉精”肉制品,雙匯產品未下架;
…………
但雙匯的市場銷售依然處于不利境地。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瘦肉精事件為雙匯帶來了越來越多的損失。
3月25日,雙匯集團一位負責人給本報記者逐一列舉了危機對雙匯的影響——
3月15日雙匯股票跌停,市值蒸發103億元(含雙匯集團擬注入資產);
3月15日起截至當月25日,影響銷售10多億元;
當前,濟源雙匯處理肉制品和鮮凍品直接損失預計3000多萬元;
由于“瘦肉精”改頭頭檢驗,全年預計增加“瘦肉精”檢測費用3個多億;
預計3月份減少各類稅收8500萬元,給地方財政也造成了一定的影響;
雙匯的品牌美譽度受到巨大傷害,雙匯用20多年時間鑄就的放心肉品牌受到質疑,損失難以估量。
但事實上,受“瘦肉精”事件重創者,不僅僅是雙匯,更是整個肉類行業。
河南生豬價格已經從7.6元/斤降到6.8元/斤,“瘦肉精”事件使得消費者短期內對行業失去了信心。不僅河南,“養豬巴巴網”最新的市場監測數據顯示,受“瘦肉精”事件影響,江蘇、湖南、江西等省份的生豬價格下降較為明顯。但盡管如此,客戶仍在觀望。
一家在美上市的食品企業老總對記者訴苦說,近日他赴美融資,接踵而來的日本大地震和利比亞戰火已經對股市造成不利影響,緊接著的“瘦肉精”事件,更使其股價加速下跌,最終致使原本的融資計劃大幅度縮水,損失嚴重。
在這場行業性的危機中,不少企業紛紛主動抽檢,以示清白。雛鷹農牧公告稱,近期的“瘦肉精”事件對全行業經營造成了一定的影響,公司主動邀請并配合有關質檢部門深入公司養殖場進行現場抽檢,并及時將檢測結果向社會公開。